作者:马丁林
有一种对中华民族的图腾龙的解释是,征服与归顺使得这个民族将被数个图腾融合到了一起:鹰爪、鹿角、蛇身都是他们融合前的部落图腾部分。如果一个民族的标志都是混合开放至于抽象的,这个民族文化的包容性和博大性便可以想象了。这是种具有吞噬性的民族文化心态,是吐山河纳百川的开放气度。当我们在三十年前还在为是否开放的问题大费唇舌的时候,这样的心态真是去之远矣。
无独有偶,好莱坞的梦工厂制作公司在揉合与推陈出新上做得出类拔萃。举其鼎鼎大名之作《怪物史莱克》为例,你会从中找到童话世界的众生:白雪公主,罗宾汉,皮诺曹等等,他们像在纽约居住的各民族一样,相安又互不一样。而这种“关公战秦琼”式的杂糅却效果惊人。对于一个本民族的历史并不冗长以至成为包袱的国家而言,取精出新,融化新知也是种极具生产力的创造方式。在这一点上,美国人倒比我们更像中国——像那个把龙定为图腾的国度。
作以上长篇大论,却是由于梦工厂的新作《功夫熊猫》好好的揉合了一把中国元素,以外民族的旁观态度表达出了“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我们无法表达的文化纯粹。即使他们用了全英文对白,全英文并带摇滚的配乐,由于文化异质而带来的旁观者隔阂却丝毫没有残留——或者说,一直便未出现过。即使是以研究中国文化为任的史学教授,即使是最左最民族自豪主义的激进分子也不得不承认:很好,很中国。我们的导演大概拍不出。他们也拍中国文化拍寻根,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的确,中国的电影工作者始终未放弃对民族的根的关注和挖掘。在此之前,能将电影与中国文化血脉相连而不是唯西方制造的光影技术、叙事表达方式是从的导演们,当属张艺谋、陈凯歌为代表的第五代。八十年代正值中国文化界大兴寻根之土木的时期,从绘画、文学等艺术门类开始,在反思十年浩劫的文化断裂的同时,文艺工作者也开始了自觉或不自觉的的寻根与矫正。风云际会的中国第五代导演有直接与作家直接合作的如张艺谋,有另辟蹊径如陈凯歌。电影的中国风为中国电影在世界影坛赢得不一样的表达方式和声音创造了可能。但令人扼腕的是,这种回归与复古终于在90年代好莱坞电影的涌入冲击后大面积烧伤,即使有仅剩的坚持的如《英雄》、《无极》,也是形式大于内容之作了。电影人在艺术与票房的跷跷板上来回,有着做大电影市场的动力,却丢不开文化情结这张大布,最终变得很缠绕,很纠结。
《功夫熊猫》的主创绝不会有这种担忧,对只力求形似而神离的电影商品生产商而言,张艺谋的唯美是中国,周星驰的无厘头是中国,国宝熊猫是中国,模仿成龙李连杰的功夫也是中国。至于在影片中出现的太多令人感到惊讶并拍案传奇的形象、道具、动作,也是取材自无论是我们自己或是西方人眼中都代表中国的元素。一如前文所述,择取,揉合,包装,运营,最后推销。拿来主义,唯美主义和娱乐至上主义是他们的标准线:即使这个故事的内核是老的掉牙的,即使这个主题思想也是浅显至俗的美国梦。他们要做到的只是一种无论是外行还是专家都会发出的叹为观止,再收紧撒向观众的票房之网。
但今年的中国电影作品依然不乏此类运作模式的优秀作品。《英雄》便是第一个吃螃蟹并获成功之作。但很遗憾,《英雄》比之这部动画,在文化层次是大巫对小巫,可惜老谋子似乎过分的一板一眼,过分的注重家国天下而绷紧了自己的脸,忽略了电影的娱乐精神而导致叫座不叫好。我们并没有丢失观察自己发掘本色的眼镜,但缺少的是如何恰如其分去表达的路径。这其中凸显的是思维模式固定导致的表情贫困。
中国人自然该是最懂中国人的——但就现在的情形来看,从西方人到我们自己,都对自己存在认识的错位和误读。如果说该片上演前的抵制事故是部分国人对自己民族文化张力缺乏信心的话,之前某些如莎朗斯通一样的偏见更是交流与认识缺乏的体现。而就目前而言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仔细认识自己展示自己,才有世界更好认识接纳中国的可能。当我们不再为外国人拍的中国电影感到出于惊叹的震动,当《功夫熊猫》是“广社无进字”的时候,我们也许才真的找到了最该是那样的中国,看清了最本色的中国人。
西方人用一只熊猫警示我们,而这警示中,不正是那龙图腾的精神?